魁拔女主角图片

魁拔女主角图片

作者: 青壶先生

悬疑惊悚连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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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-10-10 03:39:37
1953 年春节刚过,我太爷爷看着北方,跟我爷爷说,今年要有大事儿发生。

我爷爷问我太爷爷,什么大事儿。

我太爷爷说,一南一北两条龙,要 Game 。ver 喽。我爷爷没学过英文,不知道这 Game 。ver 什么意思,问我太爷爷。我太爷爷翻着白眼: 这是外国话,你也不懂,别问了。

我太爷爷这个逼装的,把我爷爷气了个半死。1953 年确实死了不少人,其中就有斯大林和黄金荣。当时一来信息不发达,二来我爷爷年岁也小,所以他并不知道这些事儿。过了好些年,我爷爷不知道从什么途径得知那一年有这些事情,恍然觉得二人身死是我太爷爷做了法的缘故。

但这不是最重要的,最重要的,是我太爷爷的师兄夏鼎的来访。在上一个故事《狐狸庙里》说了我夏鼎的,有兴趣可以去查看。

夏鼎来访是五月初,他来找我太爷爷办事儿的。我太爷爷说,你那个事儿啊,没法办。

夏鼎找我太爷爷什么事儿呢?据我爷爷说,当时开完典礼,领导人想在故宫办公。可是进驻了一段时间之后,经常发生怪事。不是半夜听到呜呜咽咽哭声,就是觉得屋里有人走动。更甚的,夜里做梦,梦见一个人骂他,说他不该睡他的床。

除此之外,还有别的领导人也来反应。有的是睡了一觉,醒了就到了别的地方的。有的是半夜起来撒尿看见旁边有人,尿滴子抖搂干净,人不见了。还有的好好睡在床上,半夜不知道谁拉他脚往下拽。领导人让警卫搜查,搜了半天,也没搜出个人影来。

本来领导人们不怕这个,都是腥风血雨过来的,可终归是不堪其扰。夏鼎的意思是,我太爷爷能不能随他走一趟,帮助解决解决。当时我太爷爷带着我爷爷刚从秋后算账的阴影中走出来,心里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再出点什么事儿,爷俩真就性命不保了,这才拒绝了夏鼎。

夏鼎被拒绝也没生气,又跟我太爷爷回忆似水年华,吹了不少牛逼。吹到后来,夏鼎扭扭捏捏,让我太爷爷帮忙给算算,往下路子怎么走。

我太爷爷说: 你从小不是说这算命如狗屁,越算越来气吗,怎么现在反倒要算了?

夏鼎听了我太爷爷的话,拉着我太爷爷的手说道: 二十年前在安阳,我受了一回惊吓,想一想到现在还心有余悸。那一回要不是师父相救,我这命早就没了。所以,从那时候起,命理这东西,我不得不信……

夏鼎说的安阳这事儿,是在建国前。夏鼎要出国留学,不过当时的规矩是大学毕业后,必须要在国内实习一年,才能准许出国。这夏鼎在清华读历史的时候,不是跟我祖爷爷学了两年本事嘛。跟我祖爷爷学完本事,也就该毕业了。在我祖爷爷的推荐之下,就随李济到了安阳,参与了殷墟的发掘工作。

本来我祖爷爷想把夏鼎托付给梁思永先生的,但我祖奶奶说,思永脑袋都钻在书本里,世间的事儿,就别烦他了。

殷墟是我国考古发掘的第一件大事儿,也是我国近代考古工作第一次形成系统性学术。殷墟从一九二九年到一九三七年,前前后后经历了九年十五次发掘第一阶段的发掘。建国后又发掘了很多次。殷墟的发掘,第一次科学的证实了商代的存在。

而且殷墟发掘工地,成为培养中国考古人才的摇篮,从这里走出了中国考古界的第一代精英。夏鼎就成了当时的一员。

夏鼎参与殷墟的发掘,是在 1935 年春。

我太爷爷说,李济是个很厉害的人,学贯中西,博学多才。

李济毕业于清华学堂,后来去美国留学,1923 年从哈佛大学拿了博士,学成回国。1925 年清华学堂成立国学研究院,他和陈寅恪、王国维、梁启超、赵元任四教授同台教学。光工资就是四百多元。当年鲁迅先生的收入也不过三百元。后来还当过国民政府的历史博物馆馆长和中央研究院院士。

夏鼎在清华学历史的时候,师从李济。

夏鼎参与的,是一九三五年春的殷墟发掘。这次发掘的地点呢,是在侯家庄村西北冈。这次发掘,夏鼎是赶着了。在这次发掘之中,不光发现大型殷商王陵遗址,还发现了 8 座带四条墓道的大墓,以及一座未建成的大墓,两座带两条墓道的大墓。另外,还发现了无数的祭祀坑及小型陪葬墓。

一入发掘全是坑,我祖爷爷说的没错,夏鼎一到现场,就爱上了这份工作。同样的,夏鼎遇到的惊心动魄之事,也是在这里发生的。不过,这并没有阻挡夏鼎的爱岗敬业,他也明白,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。

夏鼎来到安阳之前,也参与过一些小型的墓葬发掘工作,但无论是从时间上还是规模上,和殷墟相比,都不值一提。考古极其繁琐和劳累,其中的辛苦,没有参加过的,是不可想象的。我的高中死党就考的北大考古专业,参加工作后我问他什么感受,他说自己就是个泥腿子,腿上全是泥。在以后的故事里,这哥们儿会频繁出现。

不过夏鼎那时候考古的辛苦,体现的不仅仅是腿上全是泥,还有其他方面。你想啊,那可是一九三五年,到处都是战乱,安阳更是不太平。土匪横行不说,这些土匪没事的时候,就是盗墓贼。要不然,你以为那日本什么秀美博物馆、东京博物馆中那些青铜器是哪来的?

夏鼎跟我太爷爷闲聊,说是大家带着工人干活,这坑刨的正欢实,眼看土层颜色有了变化,那边招呼一声——土匪来了。只见远远的烟尘四起,人喊马嘶,土匪呼喝声、马蹄声、枪声呼啸而至。大家没有办法,只好躲起来等救援。有时候救援来得晚了,那土匪抢了东西就走,大家都不敢阻拦。

其实夏鼎说的这些只是其中的九牛一毛,根据我太爷爷的说法,匪人之乱,那时候河南仅次于我们这边。抢东西都是轻的,杀人越货那也是家常便饭。而且当时地方政府腐败无能,不要说剿匪,能不和土匪沆瀣一气就不错了。有人统计过,到九一事变前夕,河南大小土匪加在一起逾四十万人。

河南匪患严重,最严重的要数豫西。究竟严重到何等程度?

据记载,当地农民下地干活,手里拿锄干活,身后就背着枪。民匪莫辨,亦民亦匪。那个地界的土匪不叫土匪,叫趟将。这趟将的意思就是过一天算一天,死了就死了。

这趟将的历史悠久,从清末到建国初年,匪患就没有断过。从最早的白狼、王天纵、丁老、关老九、老张屏,到后来的刘镇华、老洋人、刘茂恩、张寡妇。有人会说土匪不是打家劫舍劫富济贫嘛,怎么还盗墓呢?其实土匪都是穷苦老百姓走投无路做的选择,既然是人,就有好有坏。

好的就说白狼和张寡妇。白狼是真的劫富济贫,颇受当地百姓爱戴。张寡妇专门劫持黄花大闺女,让地主家拿钱来赎人。人赎出去之前,张寡妇保证大闺女的平安不说,还保证大闺女的贞洁。有说的,张寡妇手下想糟蹋大闺女,被张寡妇一枪打脑瓜子上,毙了。

也有坏的,除了打家劫舍,就是杀人取乐。像老洋人手下的李娃子,抓了人后,绑了带到树林里。到了树林,拉弯一颗小树,着绳子绑在钉在土中橛子上。把抓的人后肛切开,拉出肠子,把肠子系在绳子上,最后一刀砍断绳子……残忍到了极点。

除了豫西之外,最厉害的匪患要数豫北,安阳就属于豫北。豫北最著名的土匪叫郭清,人称安阳王。

郭清原是河北临漳人,最初没什么出息,连偷带劫,做土匪规模最大时也不过百十号人。1934 年刚冒头,被过境的石友三部收拾了一顿,跑到了安阳。到了安阳后,郭清也不过百十号人。投降日本人成了汉奸,那是后来的事情了。

郭清这帮土匪身份多变,有时候是劫匪,有时候是小偷,有时候就成了盗墓贼。虽说殷墟的发掘是奉了国民政府的指派,但多少人指望着这块地方吃饭发财。不要说挖出来什么青铜器玉器,就算老百姓挖出来甲骨,堆吧堆吧当个中药,也能卖个好价钱。财路被断,土匪们心中不忿,时不时的骚扰一番。

所以当时夏鼎干的这个活,那是冒着生命危险的。

但夏鼎告诉我太爷爷,这些困难不叫困难,都是可以克服的。再怎么说,这都是人的事儿,能解决。可当时发生的很多事情,都不是人的事儿,根本就说不清楚怎么回事。而且那些怪异的事儿,并不是偶然事件。

事实上,夏鼎到工地的第一个晚上就不太平。

夏鼎第一天到达小屯工地,是李先生派人接待的。夏鼎虽然对于工地工作环境的艰辛很是诧异,但还是以饱满的热情投入到工作当中去了。一天劳累结束之后,夏鼎和考古十兄弟一起草草吃了晚饭,拖着疲惫的身体钻进工棚,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。

是时,春寒料峭,夏鼎睡到半夜被冻醒。醒来的夏鼎看了看外面,夜色依旧,遂裹了裹被子,翻了个身,本想接着睡。可就在夏鼎翻身的一刹那,借着窗外朦胧月光,夏鼎发现,在工棚犄角旮旯,一个人静静的蹲在那里。

本来夏鼎还以为是工友,或者是干活的工人。因为在来之前,就有人给夏鼎讲述,有工友半夜起来抽大烟的事儿。

可夏鼎看了一会儿才发现,那人蹲在角落,似乎在忙活什么。夏鼎心下奇怪,从床上翻身坐起,本想一探究竟。可就在自己点燃床头马灯的一瞬间,工棚角落那人却没了影踪。

夏鼎咦了一声,以为自己睡的迷迷糊糊花了眼,也没觉得害怕。既然起来了,夏鼎索性出了门,在野地里撒了一泡尿。撒尿的时候迎着风,尿还洒了夏鼎一脚。夏鼎气得够呛,蹭了蹭脚,又躺回到床上。夏鼎躺下,刚把灯熄灭,黑暗之中发现工棚角落,那哥们儿又出现了。

夏鼎心中一动,心知遇到鬼了。还想查探一番,可心中诡异二字一起,又没来由想了许多不该想的——把自己吓够呛,刚尿脚上的事儿也给忘了。幸好这时候工棚内住着的,不止他一人。想到这儿,夏鼎强壮胆量,推了推睡在自己临床的王祥。无奈王祥睡的死,夏鼎推了好久,王祥才幽幽醒转。

醒来的王祥睡眼婆娑,咂吧砸吧嘴问道: 天亮了?

夏鼎当时的想法是找个人壮胆,也不敢跟他说实话,只说: 快亮了,快亮了……

那时候王祥比夏鼎还小一岁,但他到工地时间最久,他在殷墟发掘中除了李先生、董先生等人,就王祥在工地呆的时间最长。出于厚爱,李先生把夏鼎托付给王祥,让他代为照看。同时也有意培养的意思。

王祥醒来,看了看窗外天色,嘟囔两句: 天还黑着呢,什么就亮了。

夏鼎好不容易叫醒他,怎舍得让他再睡,只好拉着他说东说西,净捡些好玩的事情说给他听。王祥听到后来,眼看外面天色渐亮,就问夏鼎: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跟我说?

眼看外面天色亮了,工棚角落蹲着蹲着那人也没了影踪,夏鼎哭丧着脸把实话跟王祥说了。王祥听了咯咯一乐: 大惊小怪。咱们干这份儿活的,就是跟死人打交道,以后这些事儿多着呢。

王祥这话一说出来,吓得夏鼎打了一个激灵。王祥本来说这话也是有意无意的,毕竟都是年轻性子,谈性一起,又跟夏鼎说了自己来到殷墟这七年遇到的一些诡异事情。什么大半夜玉米地里古代士兵打仗,喊杀声四起,天亮的时候玉米地依旧。什么半夜野地逢庙会,人来人往,买了一块馍馍吃到嘴里却是土疙瘩。什么女人夜哭,伸手去拍,却发现那女人没头。

王祥嘴贫,这些事儿在他嘴里说出来惟妙惟肖,就跟真的一般,把夏鼎吓得脸色苍白。王祥见夏鼎被吓成这样,顿时乐不可支,捣了夏鼎一拳说: 瞧你怂样子,我说的事儿都是假的,吓唬你玩的。

夏鼎被吓得不轻,踌躇跟王祥说: 可半夜我看到的,都是真事儿。

王祥不置可否,招呼夏鼎起床吃饭: 吃完饭还有大活要干……

夏鼎虽说半宿没合眼,但毕竟是青壮小伙儿,喝了两碗棒子面糊糊,又是精神百倍,跟在王祥身后颠颠的刨坑去了。当时主持发掘的是李先生,一边干活,王祥把夜里发生的事情跟李先生学了嘴。李先生治学严谨,他并没有对王祥说的事情做出评论,只说只要心中有正气,莫说鬼怪,屠刀架在脖子上都不用怕。听了这话,夏鼎对李先生肃然起敬。

那会儿,李先生带领大家发掘的,属于小屯殷墟宫殿遗址。夏鼎来工地之前,发生过一档事情。有工人告诉李先生,说在洹河对面的武官庄,有人盗墓。李先生一听盗墓,心中起了疑惑,招呼上十几人,浩浩荡荡到了盗墓所在。

一行人来到武官庄北,正碰见盗墓贼落跑。一群人都是学者,也没带什么武装力量,看人数不少,实则只是虚张声势。所以盗墓贼跑了,这帮人也不敢追。

这块地方自然就是后来的殷墟王陵所在,在之后的数十年间,陆陆续续在这里出土了十三座王陵,数不清的陪葬墓。但在当时,这里只不过是一片庄稼地,四邻不靠,方圆几里路,连一座像样的房子都没有。李先生的工作重点也从对岸的殷墟宫殿遗址,转移到了河的的这边。

武官庄盗墓的地方是一片耕地,老百姓秋忙的时候播散了种子,现在耕地里面麦苗已经绿油油一片,想要发掘的话,还需要李先生上报史语所,由所里上报研究院。再由研究院和当地政府沟通,由当地政府沟通征地事宜。

但是当时政府腐败,而且更为可气的是,政府官员纠集社会闲散人员盗墓的事情也是时有发生,更不用说政府贪腐征地款项的事情。所以到了后来,都是由研究院直接和当地政府沟通,沟通完毕,由研究院直接拨款。

李先生告诉夏鼎,再过几天,小屯这边由王祥领队继续发掘,夏鼎随他去武官庄那边。之后,李先生细细跟夏鼎说明,根据工人提供的线索,武官庄那边极有可能是殷商王陵遗址。夏鼎听了很高兴,知道这也是李先生有意培养。

夏鼎心情一好,就把工棚里那个背影给忘了。当时除了王祥,其他考古十兄弟也都基本在工地。这些人对夏鼎以后的影响堪称巨大。当时在工地,跟着这些先生所学习的东西,成就了整个中国考古体系,这是后话。

一天工作劳顿,很是辛苦,夏鼎又勤奋好学,记了许多的知识文字,晚饭之后也不休息,点了灯在简陋的木桌上孜孜不倦。刘跃还嘲笑夏鼎是个学痴。夏鼎也不以为意,因为当时学术氛围浓厚,他虽然知道刘跃这么开他玩笑,但刘跃晚上也一样辛勤。夏鼎聚精会神良久,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。忙碌了许久,夏鼎也疲劳的很。草草洗漱一番,躺到了床上。

身子往床上一倒,立马就打起了呼噜。

不知道睡了多久,夏鼎耳中朦朦胧胧的听到一阵阵喊杀之声。夏鼎睁开眼睛,发现外面天色大亮。夏鼎起了身,发现身边的王祥和其他的伙伴已经不知去向。夏鼎又仔细听了外面的喊杀之声,还以为是郭清的土匪来了。夏鼎手忙脚乱穿了衣裳,还没出房门,就听外面已经乱成一团。喊杀声求饶声,小儿啼哭声,刀剑碰撞声,嘈杂一片。

夏鼎心中惊骇,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,手扶到了门上,又缩了回来。夏鼎心中惦念起李先生和其他同事,便不再犹豫,狠狠一拉,房外的景象瞬时映入眼底。

夏鼎跟我太爷爷说,那一次,我还以为我来到了战场。

其实当时夏鼎描述的,就是战场的情形。只见无数的箭矢犹如蝗虫一般,在天空飞来飞去,一群群士兵骑着高头大马,踏着脚下的烟尘,向脚下的百姓狠狠地挥动手里的屠刀。

屠刀过处,鲜血飞溅,人头乱滚。到处乱作一团。夏鼎什么时候见过这个架势,看到这个情形吓坏了,一屁股坐到了地上,浑身瘫软。就在这时,几个身强力壮的兵士出现在夏鼎身前,伸出几双粗糙的大手,狠狠把夏鼎抓了起来。

天空骄阳似火,夏鼎被抓着头发扭着胳膊狠狠在地上拖行。干燥的地面被太阳晒的滚烫,夏鼎身上被拖着和地上摩擦,到处冒血。夏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虽说心中颤颤,但是身上的疼是知道的,忍不住大喊出声。那士兵任是夏鼎如何喊叫,自是不理。

夏鼎身上被地面拖的皮肤撕裂血肉模糊,且头发被抓的生疼,头皮都要被撕裂了。任是夏鼎如何呼喊,那粗壮士兵不管不顾,一路拖行,把夏鼎拖到了一处高台。夏鼎不知道几个士兵把自己拖到这里到底要干什么,还没来得及说句话,就被那士兵狠狠摁倒地上。

夏鼎的脸被摁在地上,张嘴想要大喊,却看到身后的士兵抽出一柄锋利的长刀。夏鼎心中知道那士兵要干什么,心中惊惧,还没喊出声,只见刀光一闪,脖子一痛,脑袋落了地。脑袋落地之后,在地上骨碌骨碌滚了老远。随着脑袋的滚动,夏鼎只觉得天旋地转。等脑袋不滚了,夏鼎看见自己的身体歪在一边,脖腔往外呼呼冒血。

看到这个情形,夏鼎吓坏了,啊的一声大叫,醒了过来。醒过来之后,夏鼎才发觉是南柯一梦。

夏鼎睁开眼,发现四周漆黑一片,静悄悄的,天还没亮。夏鼎吁了一口气,擦了擦脑门的汗,刚才那梦还挺吓人。

夏鼎转了个身,朦朦胧胧之中,发现在工棚旮旯,那个背影又出现了。依旧蹲在那里,似乎在忙活着什么。夏鼎心中一颤,怕什么来什么,这可咋办。夏鼎又想叫王祥起来壮胆,可是伸手一摸王祥的床,却摸了一个空。

这一下,夏鼎心慌了。自己才来工地几天,除了王祥,别人都不熟。李先生是熟识,但李先生所居之处,和他们相聚甚远。夏鼎再想喊别人,也不知道喊谁。心慌意乱之下,夏鼎不知道该怎么办,躺在床上翻身也不是,不翻身也不是。可是心中想着角落那个背影,又不知道怎么样了。只觉得那人一会儿要转过身来,又觉得那人一会儿要扑将过来,心中又想起王祥说的事儿,越想越怕,身上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。

就在这时,工棚那里忽然咿呀一声,吓得夏鼎哎呀一声反转过来。王祥的声音适时响起,喊了夏鼎一声问道: 咋地了?夏鼎听到是王祥的声音这才松了一口气,浑身大汗的掀开被子,指着角落说: 那里有个人。王祥看夏鼎这副模样不像是作伪,连忙说: 真吓着了?夏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,只拍胸口说: 吓死我了,吓死我了。

王祥以为是昨晚上讲的事情吓到夏鼎,一个劲儿道歉,来回安慰了几回,夏鼎这才好。夏鼎问起来王祥的去向,王祥说,武官庄那里挖出来几个高射炮,土匪来抢,李先生带着护卫队和土匪开战。

夏鼎听到这里,心中大骇,没想到土匪这么嚣张。心中又惦念起李先生的安危,墙角那个背影抛到了脑后,抓住王祥的胳膊问了几句。王祥实情以告: 李先生没事,但是护卫队伤了几个人,还死了两个。

夏鼎听到这里唏嘘不已,但死人这事儿自有研究所去处理。夏鼎松了一口气,却又担心文物的安危。王祥叹了一口气: 文物没保住。在当时,工地的文物经常被抢被偷,当地经常有外国人来转悠。来转悠的目的不言自明,都是冲着文物来的。那年月,青铜器玉器损失的那是不计其数。

两个人感叹一番,外面天空不知不觉亮了起来。夏鼎匆忙穿衣,跟着王祥,奔去王陵查看损失情况。接下来的几天,夏鼎就留在武官庄这边,帮助李先生抢救被盗的王陵。随着众人没日没夜的工作,一座被埋藏了五千多年的大墓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。

这座大墓,共有四条墓道,每条墓道里都葬了数不清人和牲畜的尸体。大墓的结构非常结实,是用馋了米汤砂石的黄泥土建造。为了早日见到墓葬的真面目,夏鼎和工人们抱着铁镐埋头苦干,双手都磨出了血泡。眼看着主墓的结构就要出现在众人眼前,无奈天公不作美,下起了春雨。春雨贵如油不作假,但春雨下起来没完没了,给工地干活的人们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。

李先生体恤大家辛劳,给工人放了假,大家伙躲在工棚里休息。春雨峭寒,天气还是寒冷的很,工人们在工棚里生了火堆。工人们休息,他们可不能休息。挖掘出来的物件还要清洗,一件一件的还要归类,忙得很。有时候,看大家实在劳累,李先生让人买了酒,让伙夫炖肉。众人热热闹闹的大快朵颐,喝醉了的就唱歌跳舞。

夏鼎初来乍到,脸皮薄。无奈李先生生性乐观,跟夏鼎说,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,要及时享乐。说完这些,还把助手介绍给夏鼎。助手姓白,还没毕业,人长得好看,但在工地上风吹日晒,皮肤粗糙的很。小白拉着夏鼎跳舞,夏鼎都觉得小白的手扎人。不过好在小白性格活泼,两个人聊了好多。

在火光照耀之下,天色很快黑了下来。随着夜色的降临,大家伙逐渐散去,夏鼎也在淅淅沥沥的春雨中打起了哈欠。我太爷爷问夏鼎: 想不到,你小子刨个坑也不老实。夏鼎反驳: 小白可是先生的人,我可不敢下手。送走小白,夏鼎回到住处,因为喝了酒,夏鼎躺在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。

这一觉睡的,也没做梦,只是稀里糊涂的,也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,夏鼎被一阵脚步声吵醒了。醒来的第一件事,就是看看工棚里那个蹲着的背影在不在。可因为是阴天,屋子里太黑,什么都没看到。虽然眼睛看不见,但是耳朵能听见。

夏鼎跟我太爷爷说: 最开始,我还以为有人来呢。但过了一会我听明白了,那脚步声就在棚外溜达,就是不进来。

外面可是下着雨呢,嗖嗖的刮着小冷风。那脚步声,就在工棚外,一圈一圈绕着工棚转。夏鼎听的害怕,他跟我太爷爷说: 这要是个人,转了十几圈,早就被冻死了。

那脚步声绕着工棚转了一圈又一圈,夏鼎黑暗中又听了许久,心里也没那么害怕了,心想,就算外面是个鬼,那也是个傻鬼。傻鬼有什么好怕的。夏鼎想到这里,起身点了灯。点灯的时候他还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墙角,他害怕墙角的那个背影。看到墙脚那里没人,夏鼎轻巧巧的披了衣裳,缓缓推开了棚门。

外面小雨依旧,夜色黑的吓人,夏鼎提着马灯,四处扫了几遍,除了周围淅淅沥沥的雨声,就是单调的踢踏踢踏声。这踢踏声不紧不慢,这时候走到工棚后面了。

夏鼎大着胆子喊了一声: 谁呀?这一声,在小雨淅沥的黑夜里,显得特别响亮。可并没有人回应他。夏鼎心都提到嗓子眼了,有心喊几个人起来壮胆,但又不想麻烦别人。想到这里,夏鼎绕着马灯又看了看,这时夏鼎看清楚一样东西——工棚门外的泥地里,是一串串密密麻麻脚印。这脚印叠着脚印,沿着工棚绕了一圈又一圈,看这情形,不知道是走了多少步。

夏鼎心中正疑惑,寻思到底是谁这么能走,就见棚门一动一个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。夏鼎见到那人,正要打个招呼,说这大半夜的你不睡觉溜达个什么劲儿呢。可等夏鼎看清楚那人模样,吓得嗷的一声,马灯远远的扔到了泥地里,一屁股坐到了地上。

我太爷爷问夏鼎,你看到的是啥?

夏鼎说: 我看到了一个没没有脑袋的人。

夏鼎扔掉的马灯并没有马上熄灭,在灯光照耀之下,只见那个没有脑袋的人张着一双被雨水泡的白茫茫的胳膊,四处摸索,脚下踩着粘滑的泥水在黑夜中跌跌撞撞。脖子的部分也被雨水泡的发白发胀,露出白森森一节骨头茬子,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分外恐怖。

初春的雨水在黑暗中飘洒,不断的打在夏鼎的脸上。可夏鼎丝毫没有感觉到,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。

幸而那无头人没有脑袋,在雨水里跌跌撞撞,向远处走去,直至消失不见。盯着无头人消失的方向,夏鼎保持一个姿势在地上一动不动,不知道过了多久,一个工人起夜,一脚踩到夏鼎腿上。夏鼎转过神,才觉得身子发软,一下瘫软在地上。那工人迷迷瞪瞪,也不知道脚下踩了什么,还以为土匪摸进来杀了人。

这种事儿不是没有发生过,很多土匪无论是绑票还是杀人,时常在夜里行动,让人摸不到头尾。

据老人说,当初在不远处的下柏树村,两个长工在地主家后门口聊天。聊到了今年东家的收成,小长工告诉老长工,东家米仓里藏了好多大洋。老长工呵斥小长工,别瞎说,万一土匪听见可就麻烦了。小长工不知道天高地厚,嘴上也没个把门的,就说,我怎么没见过土匪,土匪在哪儿呢?要是真有土匪,我把鸡儿割给他。

小长工说完这话,当天晚上那家地主就遭了抢,米仓里的大洋被抢的干干净净不说,连那个小长工也不见了。就在第二天,离下柏树不远的河沟里,发现了小长工的尸体,鸡儿果然被割了。

所以当时那工人想的不是没有道理,可是点了灯才发现,躺在地上的杀害的不是被土匪杀害的尸首,而是新来的夏先生。

夏鼎被工人们七手脚架到床上,休息了一会,还没开口,先哭了。工人们面面相觑,还以为夏先生被哪个老乡欺负了。早有精明的工人去叫了李先生。

看到李先生的到来,夏鼎差点嚎啕大哭。李先生看许多工人在,觉得夏鼎这么哭不合适,便拉着夏鼎去了他那里。李先生办公的地方也是工棚,只是主要做工作之用,工棚大一些,亮堂一些。工棚里面,堆的密密麻麻都是出土的甲骨和玉器青铜器。

李先生安排夏鼎坐下,问出了什么事情。夏鼎哭丧着脸,怂不拉叽的说道:先生,我遇鬼了。

李先生受西方思想和学术的影响,虽然在工地上也遇到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,但对鬼神之说并不相信。夏鼎告诉李先生,您是不相信,可是您瞅瞅我那工棚周围的脚印,可是啪唧啪唧绕着工棚走了一夜啊。

李先生皱着眉头: 这地上哪有脚印?

夏鼎哎了一声: 昨个夜里我可是打着马灯亲眼看见的,您瞧……夏鼎一边说着话,一边出了工棚,手指指到地上。可一出工棚,夏鼎傻了眼,他那工棚的地上除了水洼,就是门口一行人几行脚印。要说绕着工棚的脚印,倒是有一圈,稀稀拉拉的。夏鼎一问,原来是那工友撒尿的时候留下的。昨晚上自己看到密密麻麻一圈又一圈的脚印,竟然没了。

夏鼎看到这个情形惊奇不已,哎了一声,说: 脚印怎么没了?

李先生叹了一口气说: 小夏,老沈把你托付给我,我自然要担起教导你的责任。可有些事情勉强不得,你要是实在不愿意留在这里,我也不强求。你呀,还是很有前途的。说完这话,李先生走了。夏鼎听了这话,咂摸过来味道了,李先生误会自己了,以为自己不想在这里工作,说遇鬼了是给自己找借口呢。

夏鼎忽然觉得很憋屈,自己被吓得魂不附体,李先生又误解了自己。夏鼎心里又是委屈又是难过,可又不能骂娘,毕竟李先生是自己的老师,师徒自古如父子,骂老师就是骂自己。

天亮的时候,雨停了,地里又湿又滑,干不了什么活。工人们自然高兴,可以陪着先生们在工棚里整理整理骨头片子,摆摆小石头。

别人都干活,夏鼎也不敢闲着,就随着大家一起瞎忙活。可是一夜惊魂未定,也没怎么休息,夏鼎自然无精打采。可大家都忙忙碌碌,夏鼎也不好懈怠。

只是夏鼎虽然也没闲着,可脑中想的都是夜里那个无头鬼,心思没有放在工作上。心思没在工作上自然就容易出问题,出了几个问题,刘跃就说,实在不行,你就休息一天,就当歇歇筋骨。

夏鼎本来还碍于面子,可刘跃说: 这活儿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忙清楚的,你去休息休息,休息清爽了再干。夏鼎也不推辞,回了休息的工棚。回到工棚,夏鼎想起来那些消失的脚印,心想难道雨水太大给冲刷没了?也不对呀,这蒙蒙细雨的,家雀脚印都冲不掉。夏鼎思来想去,决定仔细勘察了一番。

这一勘察就勘察出问题来了——这工棚周围,不是没有脚印,而是没有人脚印。这没有人脚印,是什么东西的脚印呢?夏鼎也说不清楚,这些脚印还真不少,都是三个瓣五个瓣的,看着跟梅花似的,还挺可爱。最后,夏鼎下了结论,工棚这一圈圈的,是狗脚印。可是,夜里自己明明看到的是人的脚印,怎么到了这会儿,成了狗脚印了呢?而且,夜里借着马灯,看见的确实是无头尸。这无头尸又是怎么回事?夏鼎陷入了沉思。

想了一会儿,夏鼎忽然想到那无头尸看到自己出来,拐着弯儿跑了。夏鼎想了想那无头尸跑的方向,起身出了门,顺着那无头尸去的方向寻觅起来。仔细一寻,还真别说,让夏鼎找到了蛛丝马迹。那一路的地上,都是小梅花脚印,一路往西去了。夏鼎看着脚印,心里有了计较,也没准备什么东西,顺着脚印,一路往西追了过去。

可夏鼎顺着脚印往西走,没走多远,一个工人跟了过来。那个工人夏鼎认识,叫谢老四,个儿不高,一脸络腮胡子,大眼睛。谢老四长的不赖,就是爱抽两口,一张嘴满口大黄牙。

夏鼎问谢老四过来干啥。

谢老四说: 李教授叫我过来看看你,说这地界四荒野,怕先生乱走找不见路。夏鼎明白,这是老师怕自己私自出走迷路。其实夏鼎想的只是这一层,再深一层的,李先生是怕夏鼎撞上土匪,再让土匪杀了,没法跟我祖爷爷交待。这是后来夏鼎才想明白的。

既然谢老四跟着了,夏鼎也不以为意,一边走,一边和谢老四东拉西扯。谢老四是个实在人,夏鼎问起来什么谢老四就回答什么。夏鼎问谢老四家几口人,谢老四说口。又问谢老四多大了,谢老四说四十二。夏鼎问谢老四是干啥的,谢老四说您不是知道嘛。

夏鼎不会聊天,净瞎聊,又问起来当地的传说。谢老四告诉夏鼎,当地传说很多,安阳城下老鳖精,史驸马金马驹,黑石沟聚宝盆之类的。还有什么鬼妹出嫁啦,什么狐狸搬家啦,还有旱魃。夏鼎一边顺着梅花脚印走,一边听谢老四说。听到旱魃,夏鼎着重问了起来。谢老四说,这是他爷爷辈的故事。

夏鼎知道旱魃这种东西,学历史的时候夏鼎学过。其实旱魃我爷爷也跟我讲过,我小叔也讲过。现在人认为旱魃就是僵尸,其实不是。最早的旱魃是女魃,跟个神似的,在远古传说中,帮助黄帝打败了蚩尤。当时我觉得这女魃肯定肤白貌美大长腿,是个可爱的大姐姐。我小叔说,那女魃吃人为生。

我知道我小叔胡扯,吓唬我玩儿呢。

谢老四给夏鼎说的旱魃,也是一种尸体,埋在坟墓里不腐烂,久而久之就修炼成精。这旱魃白天倒是没事,躺在坟墓里睡觉,到了夜里就从坟墓里出来挑水玩。我得知了这个故事就有了两个疑问,一个是这么牛逼的东西还需要睡觉吗?第二个是,这么牛逼的东西还需要亲自挑水?多掉价啊。我小叔说你不懂,旱魃也得锻炼身体。丫又在胡说道。

谢老四跟夏鼎说,旱魃的传说从古就有。夏鼎问谢老四,这旱魃是个什么样子。谢老四咧着嘴,露着大黄牙说他也没见过。但谢老四又表示,他从小听他爷爷说过一个旱魃的事儿,就在他们村上。

谢老四说的这旱魃是个小孩儿,死了好些年。小孩的妈妈是个未出阁的大闺女,长得是眉清目秀,俊俏的很。可未出阁就生孩子,这事儿谁都忍不了。全村人都出动了,问大闺女,这孩子是谁的?大闺女不开口,嘴都让她妈给撕裂了,哗哗流血。折腾了一段时间,大家找不出来答案,也就不了了之。

但大闺女家里是住不了了,爹妈不愿意,哥哥嫂子也都不愿意。大闺女硬气,抱着孩子到了镇上,开门做见不得人的生意。一开始生意也不错,够娘俩混个温饱。可是日子久了,大闺女惹了一身病,又腥又臭,就没人来了。大闺女病重弥留,抱着孩子哭,最后一狠心,包了一顿饺子,饺子里下了药。

娘俩一起吃了饺子,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大闺女没死,孩子死了。大闺女抱着孩子的尸体坐在街上,哭的抢天昏地。大闺女疯了,抱着孩子到处找爸爸。逮着一个男的就说是孩子的爸爸,让男的看儿子两眼。那镇上的老少爷们,少有没和大闺女苟且的,也都知道大闺女有病,都躲得远远的。

大闺女抱着孩子在当地转悠了大半个月,也许因为中了毒,也许是因为别的,这孩子在他母亲怀里一直栩栩如生,就跟没死一样。不光如此,那孩子的容貌反倒越发俊俏了。有些懂得,赶紧联系衙门,让人把孩子夺过去埋了。说是埋,也不过是把孩子扔到当地乱坟岗子,撒几把土盖上了事。

孩子被夺走,大闺女越发疯的厉害,到处找人问,看见她的孩子没有。那情形,凄惨的不得了。有好心人告诉她,你孩子死了。有坏孩子,指着地上的狗说,那不就是你的孩子。疯子就去追狗。久而久之,镇上人被疯子烦的不行,有人说实在不行弄死得了。终于在那年冬天的早上,疯子赤身裸体冻死在了结了冰的河里,手上拿着一件小孩衣裳。当地人都说,是孩子实在不想他娘受这个苦了。

大闺女死后,干旱就开始了。先是河里没了水,再是井里没了水,再是田里干裂如龟。谢老四说,那年干旱他是有印象的,镇子里的人到处拜神求雨,为此还请了先生。先生考察一番,说是龙王发了怒,得起塔祭雨,塔下面得镇一对童男童女。谢老四说,他差点被当成童男活埋了。后来抽签,他爷爷使了钱,他这才幸免于难。

被埋的童男童女,也不知道从哪儿买来的,脏兮兮的,给吃了一顿饱饭,扔到坑里,给盖在大缸下面了。下土的时候,都能听见挠缸哭喊的吱吱声。埋了童男童女,上面起了七层宝塔。塔起好了还别说,真有效果,黑云乌压压一片,自西向东来了。可来了就下了两滴雨,打个滚往东走了。第二天知道,东边的五十里的那个县下了一场大雨,沟平河满。

先生眼睁睁看着黑云走了,也无奈的很。镇上人都说先生不灵,不光没给钱,还给揍了一顿。谢老四说,那一年粮食欠收,镇上跑了不少人。留下来的人坚信,第二年不会再是干旱了。没成想,不要说第二年,直到第三年都没下一片雪一滴雨。整个镇子除了乱坟岗,连棵活的树都没了。

这第三年,那挨揍的先生回来了,手上捧着罗盘。那时候镇上没剩多少人了,倒是没多少饿死的,毕竟隔壁镇子就水土丰沛,大多都逃出去了。没逃出去的,多是镇上有田地产业,舍不得走的。

恰逢知县老爷在镇上视察,给先生碰见了。要知道,当地知县老爷也惆怅,怎么治下别的地方都挺好,独独这一个镇上闹了旱灾。

先生借着这个机会,给知县老爷分析的情况,如果周围都风调雨顺,独独这一个地方闹旱灾的话,只有一个原因,那就是有旱魃。知县老爷那是捐官,书没读几本,也信风水堪舆之说。知县说,既然你知道原因,那你就帮忙解决一下吧,费用好说。解决不好也没关系,我也不让人打你。

先生得令,说只要不打就行,你们这儿打人太狠,现在我这腰还没好利索。

知县问你要什么东西。

先生说,什么都不用,我这都准备好了。说着话,先生挑了时辰,带了十几个年轻后生,来到了乱坟岗子。

乱坟岗子这个地方没人来,什么时候都没人来,一来不吉利,二来也吓人。大半夜的,全是绿油油的眼睛。就算是白天,这地方也不太平。大夏天的正午,来到这儿也是凉飕飕的。

现在就是,一行人,连带着知县,师爷,当地的族长富户,还有十几个火力正旺的大小伙子,来到了这里。七月的大太阳亮晃晃的照在青天之上,可是大家伙还是觉得冷。不到一百米的地方,能热死人。

知县晃着大辫子咳嗽一声,师爷对先生说: 开始吧。

先生拿着罗盘,在乱坟岗子里来回乱走,走了半刻钟,指着脚下说: 就这里,开挖。先生说了话,但是没人应承。先生不知道怎么回事,一看后生们,一个个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脚下。先生愣了一下,一看自己脚底下,恶心够呛,全是死狗烂猫,一层一层的。那味道,熏的脑仁疼。先生赶紧挪开,让人来挖。

那些后生都不傻,一个看一个。直到富户发了话,一人再加一吊钱。这些后生才扛着铁锨开始干活。清理了死狗烂猫的过程没法说,一地的蛆,那腐烂的泥土一层黑油。不过挖到地面的时候,大家伙看明白了,这先生是有真本事的。怎么说呢,挖到泥土深处,那土地都是湿漉漉的,带着水呢。

大家伙一看,好家伙,这回是找到源头了。本来还对这先生怀疑的,这回不怀疑了,这先生没胡扯。

没胡扯是没胡扯,只是那地方,实在是太臭了。几个抵抗力不强的后生,直接给臭吐了。挖到后来,没吐的后生一个没有。不光是后生,远远站着看热闹的富户知县,加上师爷先生,一个个也都臭的不行,退避三舍。

但挖了没一会儿,就有了动静,一个后生惊叫,说挖着了。一边说,一边亮出他那柄鲜血淋漓的铁锨。大家伙实在是受不了了,一听说挖到了,一个个齐心协力,很快把旱魃挖出来了。

谢老四说,挖出来的,就是那个小孩。隔了三年,这小孩还跟活着的时候一样,要不然怎么能挖一铁锨血呢?

夏鼎问道: 你见到了?

谢老四说,我没见到,但是我爸爸见到了。

谢老四的爸爸,就是那十几个后生中的一个。按照谢老四爸爸的说法,这孩子挖出来唇红齿白,那叫一个好看,跟他娘似的。谢老四问他爸爸,你怎么知道孩子他娘好看。谢老四爸爸生气了,说老子见过。

不过,这孩子好看归好看,他是个旱魃呀。先生急匆匆的跑过来,又是画符又是弹线,还拿了一件大黄色的僧衣把那孩子包了。这才让后生们把孩子装殓起来,要带到街上去烧。谢老四爸爸问,怎么不在这里烧呢?先生白了他一眼: 点不着火。

众人抬着小孩尸体来到街上,架柴烧了。烧的时候那火堆里的小孩不断的扭动挣扎,那挣扎的程度,僧衣下面仿佛裹的不是孩子,而是一团别的东西。那孩子还嘶喊尖叫,那叫声说不清是什么声音,就是尖利的厉害,耳朵都受不了。烧到后边,那包裹着小孩的僧衣烧完了,烧成炭黑的小孩差点跳出火堆,把大家吓坏了。幸亏有先生在,拿着一根桃木剑,一剑把那小孩打回火堆里去了。

那小孩尸体在火堆里烧了两三个时辰才烧完,烧完之后,先生让人把骨灰装盛在一个陶瓷罐子里,说要带去寺庙给超度。

当天先生就走了,走的那天晚上,狂风大作,镇子下了一场大雨,那雨差点把镇子淹了。那雨下的,除了这个镇子,周围镇子没下一滴,奇怪极了。

这个故事讲完,夏鼎已经带着谢老四走出去老远,远的都看不见营地了。谢老四气喘吁吁,倚着一棵大杨树说走不动了,得来一口。说着话就蹲在地上装了一锅烟,啪嗒啪嗒抽了起来,抽完一锅又点上一锅。谢老四抽烟的时候,夏鼎说去撒泡尿。谢老四说你就在这撒,都是老爷们你怕啥。

夏鼎是个文明人,跟谢老四不一样,远远的看见田野里有人忙活,觉得不好意思。就拐了个弯儿,到了身后的树林里,美美的滋了一泡。一泡尿滋完,回来的时候,发现谢老四不见了。

夏鼎一见没了谢老四,有些不开心,心说这哥们儿也太不靠谱了。正想着呢,只见远处一行人正向自己这边走来。夏鼎眼神不太好,不知道那些人是干嘛的。夏鼎正奇怪,谢老四从路边的沟底爬上来,一把把夏鼎拽了下去。夏鼎站立不稳,咕噜咕噜滚了下去。

那沟说深不深说浅不浅,照在平常,摔下去也够劲儿。这会儿刚下完雨,沟里湿滑,夏鼎摔是没摔着,但半个身子都在泥水里,冷的很。夏鼎摔进泥水,一下生了气,说: 你拽我干嘛?

谢老四连忙示意夏鼎声音小点,指着路上来人说道: 哟,大爷哟,那边来土匪了。我倒好说,他们不认识您,到时候给您要出点什么事儿,我怎么跟李教授交待。夏鼎虽然傻,但也分得出轻重,知道土匪不能惹,听了谢老四的话老老实实闭了嘴。可让夏鼎没想到的是,土匪显然已经看到他们了,正端着枪咋咋呼呼朝他们跑来。

谢老四一看,连说完了完了。说完伸手指着身后的树林,让夏鼎往树林里跑,这边他来应付。夏鼎一听: 这怎么行,万一他们……谢老四一推夏鼎: 你赶紧跑吧,我兄弟就是当土匪的,他们认识我,看在我兄弟的面子上不会把我怎么样的。夏鼎一听,这才撒丫子,往树林中跑去。

夏鼎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,只见土匪指指戳戳正要往他这边追来,一边追还一边咋呼。谢老四早就从沟底迎了上去……

夏鼎身上穿着棉袍,一身湿漉漉的进了树林。刚进树林就听身后一声枪响,夏鼎吓了一跳,还以为谢老四出了什么事儿。回头看去,见谢老四站在当地,没什么事儿,那枪是土匪冲自己开的。夏鼎这才真害怕,撒开脚丫子往树林深处跑去。

夏鼎一路狂奔,也不知道跑了多远,只觉得自己肺管子快要炸开了,两只脚那个沉哟,感觉都快陷入泥里去了。夏鼎又跑了不知道多久,实在跑不动了,心里直骂娘,一屁股坐在地上,心说让土匪来一枪崩死拉倒,不活了。

其实这时候夏鼎已经远远把土匪抛开了,那土匪也不是没事干,追人追不着早回去了。可是夏鼎不知道哇,原地休息了好一会儿,好不容易歇了过来。歇过来夏鼎才觉得屁股底发凉。刚下完雨,地上湿漉漉的,坐了这么久,屁股蛋子早就浸湿了,可不凉嘛。

夏鼎站起来,举目四望,只见四周都是林子,脚下也没路,也不知道往哪走。本来夏鼎想喊几声,可又怕招来土匪,心里惶恐,心想先找个人家落落脚取取暖,再打听回去的路。

打定主意,夏鼎顺着树林间一条小道往里走去。夏鼎不敢往外走,万一土匪在外面等着可就完蛋了。

可是夏鼎越走越害怕,这林子似乎无穷无尽一般,越走这树木之间越是密集,树木也越是高大。而且这路也越来越不平整,翻过了一个坡,夏鼎一看坏了,前面是绵绵的大山。这一路走是到哪里了,夏鼎不知道。

夏鼎虽然傻,但也知道不能往山上去,往回走也不行,那就顺着山坡走。夏鼎主意不错,但是这山坡一会儿高一会儿低,一会儿又是断崖,一会儿又是绝壁。走着走着,夏鼎迷路了。而且随着天色暗淡,四周景色也越来越不清晰,东西南北也找不清了。

天色越来越晚,山里还起了风,头顶上也没个月亮星星,周围黑压压一片。月黑林密,风在林间呼啸而过,树枝在头顶上噼里啪啦乱响,时不时传来什么动物凄惨的叫声。夏鼎又冷又饿,一边走一边念叨,这下完了,说不定今天就要交待在这里,哎呀,我还没娶媳妇呢。

想到这里,夏鼎开始思念老娘去年给自己说的刘家小姐。那刘小姐虽然没上过学,但样貌俊美,在家里也上过私塾,针织女红琴棋书画倒也精通。夏鼎没看上人家的原因很简单,思想落后。在学校里夏鼎倒是有过喜欢的人,可那女孩好强,信了社会主义,思想倒是先进。可那姑娘到处跟人开会演讲,忙得很,没工夫跟夏鼎谈恋爱。

本来前两年家里张罗让夏鼎结婚,说是结完婚继续读书不迟。夏鼎找了各种借口推诿了,那刘家小姐还挺伤心,专门写了一封信给夏鼎,描述自己的心事。夏鼎看了那信,文采还是不错,说天行坐晚,云行坐别,那一树红叶落尽,只想说给你听……当时夏鼎看了那信没觉得什么,今天想来,那刘家小姐心里是存了自己了。

想到这里,夏鼎默默发誓,要是今晚上山神爷能让自己出去,第一件事就是回去娶了那刘家小姐。什么出国留学,什么中华崛起,全都放到一边去。

夏鼎正胡思乱想呢,忽然远远的看见一盏小灯在风中摇晃,夏鼎一见,大喜过望。这有灯,说明就有人了。夏鼎这时候也忘了冷饿也忘了劳累,三步并作两步往那灯光处奔去。这一路小跑,跌跌撞撞,也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,眼看着要到那灯光跟前了,可就是追不着。夏鼎累的气喘吁吁,明白过来了,这是遇见鬼打墙了。

有人问了,不是说这夏鼎跟你祖爷爷学本事吗,都学哪去了?这里交待一下,夏鼎跟我祖爷爷学的本事,并不是没学阴阳卦风水秘术,学了。但是这些知识博大精深,夏鼎学的东西和我太爷爷不一样,夏鼎主要攻的是风水,不是术法。

举个例子,随便找个地方,让夏鼎看看这地方哪儿好,哪儿不好,夏鼎能给你说的头头是道。有个人中邪了,你让夏鼎去解决,夏鼎全麻爪。

不过这鬼打墙不是大事,夏鼎耳濡目染的也知道一点。既然知道是鬼打墙,夏鼎也不怕了。站在当地,夏鼎深吸一口气,大喝一声咬破了舌尖。舌尖这一疼,夏鼎差点没咬下去。但我祖爷爷教学的时候随口跟他说过,术法这种东西,只凭一口气,这口气泄了,术法效果要打半折。想到这里,夏鼎一狠心,嘴里一股血腥味弥漫。趁着这时候,夏鼎舌尖血一口喷出,大喝一声: 破

还别说,挺有效果,随着夏鼎这一口舌尖血喷出去,那远远的一点灯火不见了,只见一盏红灯笼挑在自己眼前,随着山风晃来晃去。不仅如此,一个尖细的声音说了一句话: 哟,破了。

夏鼎一看,说话的是个小个子,身上穿着一件滚毛的短褂,一条绑脚的裤子,身上还背着一个褡裢包袱。那挑着灯笼的是个瘦长条,刀把脸,穿着一件青袍大褂,嘴上留着两撇胡子。

刀把脸怯生生的看了夏鼎一眼,脸也不转,问小个子: 哎呀,人家正看着咱们呢,这可咋办。

小个子咳嗽了一声说: 要不,先跟他打个招呼?

刀把脸吸了一口气说道: 行,你跟他说。

小个子清了清嗓门,冲夏鼎拱了拱手: 兄台请了。

夏鼎知道这小个子是跟他说话,不过这时候夏鼎累的头晕眼花,心里憋火,本来想发脾气,可是一张嘴,声音嘶哑: 二位先生,有吃的没有?

小个子连忙点头: 有有有。说着话,把身上的褡裢包袱拿了下来,从里面拿出来许多东西,两只鸡腿,一块熏肉,三个鸡蛋,一把炸糕,两捧枣,几把花生,几个鸭梨。

夏鼎一见吃的,两眼冒光。大早上起,夏鼎可就喝了一碗小米稀饭,一直撑到现在。夏鼎也不客气,左手一个鸡腿,右手一个鸭梨,狼吞虎咽。那小个子和刀把脸看着夏鼎吃相,也许是心虚,也许是别的原因,一声不吭。夏鼎一边吃还一边评论: 这鸡腿有点咸,嗯,这肉淡了点,梨不错,就是个儿小了点。夏鼎一边废话一边吃,没一会儿工夫,小个子拿出来东西被夏鼎吃了个七七。

夏鼎吃饱,摸着肚皮打了个嗝儿,这时候才想起来客气。可是这东西都给人家吃完了,客气也没用了。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,小个子和刀把脸只是站在那里,眼珠子转着圈,看看夏鼎,看看地上食物残渣,也不说话。

夏鼎想了想,得说点什么呀。就说道: 刚才鬼打墙是怎么回事?

我爷爷说,现在看夏鼎和我太爷爷聊天,觉得还不错。但是当时夏鼎和那两个人聊天的方法真的很难理解,我爷爷当时问夏鼎,说师大爷你平常也是这么跟人说话的吗?夏鼎说那时候年轻。

确实,谁都有年轻的时候,但是夏鼎的这种年轻后来我只在学校的几个学霸身上见过,说话的时候简直毫无顾忌,想说什么说什么。我明白,那是人家学习好,谁都不用屌。

当时的夏鼎吃饱喝足,上来就问鬼打墙是怎么回事,要是放在现在这是多么尴尬的一个话题。但我也不欺瞒大家,当时的荒山野岭,那两个家伙究竟是不是人还两说。既然这两个家伙不是人,所以夏鼎怎么聊天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。

刀把脸听了夏鼎的话,明显有些慌张,紧张的拉住了小个子的手。小个子也有些紧张,但气度还算可以,甩开刀把脸的手后对夏鼎说: 我们在山中无事,看你是个生人,逗你玩一会儿。

夏鼎心想,这两个家伙倒是坦荡。想到这里,夏鼎说: 你看,我也吃了你们的东西了,所以你们戏耍我的事儿呢,我也不追究了。只是这里这么冷,不知道我能不能到二位家里借住一晚。夏鼎说完话,那小个子和刀把脸也没接话,而是相互看了一眼,又转过来看看夏鼎,不说行也不说不行。

夏鼎转念一想,明白了,从怀里掏出来两块钱,塞到小个子手里: 当然,我不白住。小个子盯着夏鼎,面无表情的把其中一块钱塞给刀把脸,点了点头说: 行吧,你跟我们来吧,不过到家得跟家里大人打声招呼。小个子说完话,让刀把脸在前面领路,带着夏鼎循着一个方向走去。

夏鼎跟在两个人身后,这才发现,这两个家伙个子都不高。小个子就到自己腿根,刀把脸比小个子高了一点,但也只到自己腰这儿。夏鼎奇怪,怎么这两个人个子这么小,但夏鼎从小也知道,不能问人家的短处。

夏鼎就和俩人闲聊,问起来这是什么地方。小个子告诉夏鼎,这里叫九龙山。

九龙山夏鼎知道。关于九龙山,还有一段传说。说是有一对恋人未婚先孕,那女子有伤风化,被赶了出来。女子走累了,来到一处河边河水,喝完水没多久生了九条小龙。这九条小龙是五男四女,长大后守护在母亲身旁,久而久之就成了九龙山。

夏鼎是学风水的,知道九龙山这个地方。我祖爷爷给夏鼎说过这个山的风水,叫龙拱顶。夏鼎问我祖爷爷,不是叫九龙山吗?怎么还龙拱顶呢?我祖爷爷说,要是真有九条龙,那这山就厉害了,能出皇帝。但这山啊,确实只有条龙,这也不错了。要是找准了穴眼葬下,家里能出将军。

这山能不能出将军夏鼎不知道,反正这时候他累的够呛,就像找个地方睡上一觉。

一路上夏鼎不想说话,那两个家伙也不说话。一路上除了山风呼啸,还有山里兽啸鸟叫,就是三个人脚下的脚步声。

夏鼎随着两个小人在这山里转悠了一大圈儿,转的夏鼎都怀疑人生的时候,一座灯火通明的大宅在不远处显现。小个子指着大宅说道,咱们到了。刀把脸提着灯笼回头看了看夏鼎,小声问小个子: 要是爸爸知道他是个人怎么办?

小个子小声说: 我也不知道。

刀把脸又看了看夏鼎说道: 他把咱们东西都吃完了,咱们没法交差。

小个子说: 咱们不是有钱嘛。

刀把脸又看了看夏鼎,转过头去,再也不说话了。

那大宅看着挺近,但因为在半山腰上,那山路崎岖,三个人又走了约莫半个小时,这才到了大宅门口。

到了大宅,只见大宅之内张灯结彩,一片喧哗嬉闹。小个子看了看夏鼎说: 等一会儿你进去了少说话,特别是不要跟十三姑说话。夏鼎一脑袋雾水,但此时夏鼎累的难受,也不做计较,那小个子说什么是什么。

交代完这些,小个子和刀把脸领着夏鼎进了大宅。走进大宅,夏鼎精神一震,只见院中人来人往,热闹非凡。那许多人中,有男有女,男的英俊潇洒,女的美艳无双。只是有一样,这么多人个子都不高,最高的,也不过到夏鼎胸口。

小个子带着夏鼎进了客厅,说是客厅,其实甚为巨大,看那情形,跟个大殿似的。大殿当中放了个大香炉,烟雾缭绕。香炉的后边是个画像,那画像里的人尖嘴猴腮,唇上跟那个刀把脸似的长了两撇胡子,就是眼睛奇大,看着还挺可爱。

那香炉前面整整齐齐的跪了两排人,正对着画像磕头。那群人个子也都不高,趴在地上撅着屁股三扣九拜。拜完后仿佛很满足,站起来一个个还相互拱手,都说恭喜恭喜,又多活了一旬。小个子跟夏鼎说: 今天是我们家祭祖的最后一天,你也拿香拜拜。夏鼎听了小个子的话,也不迟疑,点了三支香,对着画像鞠了三个躬。

夏鼎行完礼,小个子和刀把脸带着夏鼎进了后院。一进后院,夏鼎只见院子里灯光阑珊照的跟白天似的。而那阑珊灯火之下,摆了怕是有二三十张大桌,桌子上美酒佳肴,满满当当。夏鼎虽说在山里吃了个肚儿圆,看到这许多的美味佳肴,也是满嘴生津。小个子和刀把脸不做停留,一直进了后面客厅。

进了客厅,夏鼎发现,这客厅里面也摆着宴席。看那宴席的卖相,比院子里的又精致了几分。落座之前,小个子带夏鼎见了几个头发花白的小个子老人。小个子一个个介绍,这是我爸爸,这是我叔叔,这是我爷爷,这是我二爷爷。一番介绍完,那小个子的爸爸招呼夏鼎落座。

大家分宾主坐下,小个子爸爸介绍自己这一家子: 我们都姓黄,不知道先生贵姓。

夏鼎报了姓名。

小个子爸爸很高兴: 我们家有几十年没来过人了,我们也不瞒你,我们这一家都不是人。

话说到这里,这里得交待一下,夏鼎其实早就知道这小个子和刀把脸不是人了,但究竟是什么,没猜出来。那时候,夏鼎快累死过去了,读了几年书,什么时候走过这么多路,还受了这么多惊吓。现在的夏鼎就想休息休息,可是荒山野岭黑咕隆咚,去哪里休息。那会儿想的就是能有个地方睡觉就行了,究竟是在鬼家里睡还是狐狸精家里睡,根本无所谓。

夏鼎实话实说: 这个我猜出来了。

小个子爸爸说: 你不害怕吗?

夏鼎今天经历了这么多,一时之间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,哪有什么害怕不害怕的,索性放开聊。夏鼎说: 一开始还怕,后来看你家孩子也挺怕我的,我就不怕了。

小个子爸爸哈哈一笑: 让先生见笑了。

一群人说到这里小个子爸爸招呼夏鼎喝酒吃菜,边吃边聊。夏鼎也不客气,端起酒杯喝酒,拿起筷子吃菜。吃喝之间,又说听夏鼎的口音是京城人士。夏鼎也不隐瞒,告诉黄家人,自己刚从清华毕业。

本来夏鼎没指望这帮人能知道清华的,谁知道一个身穿五彩对襟绸缎褙子的女孩儿说: 哟,看不出来先生还是状元之才。其余人不知道女孩儿说话的意思,女孩儿给大家介绍了一下清华。大家一听女孩这么介绍,都说夏鼎是状元之才。夏鼎连说哪里哪里。

小个子二叔敬了夏鼎一杯酒说道: 你不要谦虚,我们家也是出过状元的。

夏鼎奇怪,连问是谁。

小个子二叔不无得意摇头晃脑的说道: 刘春霖是也。

要说刘春霖,夏鼎不光知道,还见过。这刘先生是清朝的最后一个状元,为人谦和,字写的那是全北京城没有不知道的。而且这刘先生面皮薄,凡是有求字的,少有不允的。

虽然这刘春霖面皮薄,但为人极有骨气。就在夏鼎来安阳的前一年,也就是 1934 年,满洲国傀儡政府总理郑孝胥以满洲国名义,特邀刘春霖前往,遭到刘春霖的严正拒绝。不久,与刘春霖同科进士的王揖唐也力邀他到华北政务委员会任职,该委员会是王揖唐、江朝宗、王克敏等汉奸为效忠日本侵略者而在北平成立的傀儡政府。当王揖唐亲自到刘春霖寓所邀请他帮助维护政务时,刘春霖当即愤怒地将一杯茶泼在地上,厉声说: 我决不能依附外国人王揖唐只得悻悻而归。刘春霖怒斥汉奸,不做亡国奴的爱国义举一进被人争相传颂。

所以,夏鼎对刘先生也是极为敬仰的。现在听说刘先生是黄家,不仅心中很是诧异。

那小个子二叔以为夏鼎不信,就说: 现在恰逢乱世,早五十年前,朝廷里就有我们的人在里面做官了,首先就是那李莲英。朝里没人,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。那刘春霖是后来去的,要不然,你以为凭一个人能力,那字儿能写的那么好看?刘春霖练了整整一甲子,才有那样的水平。

夏鼎听了那二叔的话,嘴上只是啧啧称奇。

一群人又聊了许多,不知道怎么的,又问起来夏鼎的职业。

夏鼎说,现在正在学考古,工作的地方,就是在不远处。

小个子爸爸咦了一声问道: 难道是南阳县那边?

夏鼎点了点头,说你知道?

小个子爸爸嗯了一声: 你们趁早别挖了,那个地界儿不太平。

夏鼎忿忿不平,不太平还用你说,我都遇见无头鬼了。

小个子二叔吱嘎喝了一盅酒,翘着兰花指说: 无头鬼我知道,住的离这里不远。我认识。

夏鼎莫名其妙: 无头鬼你认识?

小个子二叔信誓旦旦: 我认识,一会儿来,我们邀请他了。

夏鼎被小个子二叔的话吓了一跳,心说这小家伙还真敢胡扯,一会儿说刘春霖和他们一样都是黄皮子,还说李莲英也是,现在又说还认识无头鬼。夏鼎心想,现在这个年代妖怪吹牛逼都不收费了吗?

小个子二叔似乎看出来夏鼎的疑惑,咋咋呼呼的说,你不要以为我瞎说,那刘春霖的哥哥刘春堂是我妻弟,现在我们家还有往来。小个子二叔说: 前两年我还去京城看过他,他请我听《扑灯蛾》。润琴是个好人,可是这世道啊,好人没好报。夏鼎知道,这润琴是刘春霖的号,这号,可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。

小个子二叔还说: 京城的烧饼第一家,要数永星坊,润琴爱吃,还给提过字。那可是状元的字。对,这里忘了说了,刘春霖是大清最后一个状元,也是全中国最后一个状元。

小个子扯扯我: 你别听他瞎说,当初去他去京城找三大爷,影儿没见着就回来了,哪来的永星坊烧饼和《扑灯蛾》。

夏鼎问小个子: 那刘春霖真是你们一族的?

小个子点点头: 那还有假?

夏鼎脑子转了几个弯儿: 那无头鬼也是真的?

小个子吃了一块宝鸭胗: 也是真的。

仿佛为了验证小个子的话,小个子话刚说完,小个子爸爸敬夏鼎的第二杯酒刚端到嘴边,外面一片喧哗。小个子跟夏鼎说: 外边客人到全了,开宴了。小个子爸爸叔叔大爷们,跟夏鼎打了个招呼,说要到外面应承应承,失陪一下。夏鼎连连点头,没事没事,您忙您的。

夏鼎跟着又喝了几杯酒,吃了一个肚儿圆,身上暖融融的,乏劲儿一个劲儿的往上顶,夏鼎架不住劲儿,直打哈欠。小个子说,我带你去休息。夏鼎起了席,正要随小个子离开,外面又起了一阵喧哗,嗷嗷叫成一片。隐隐约约的,听到一个声音大喊: 我脑袋我脑袋。小个子对夏鼎说: 你不是想看无头鬼吗,我带你去看看。夏鼎想说我见过无头鬼了,可见小个子那股热情劲儿,觉得盛情难却。

两个人出了客厅,只见院子中一片嬉闹,一群熊孩子在人群中抛着什么东西,隐隐约约的,那呼喊声就是从那个被抛的东西上传来。夏鼎看的奇怪,问小个子: 他们扔的什么?小个子面无表情的说: 人头。

啊?夏鼎不相信。

小个子指着一个小孩儿: 把脑袋拿过来,咱们家客人要见识见识。

那小孩儿得了小个子号令,追进院中,左右跑了好几回才把那抛着的脑袋要到手,在手里捧着,端到了夏鼎眼前。夏鼎鼓起勇气去看,只见果真是个人头。只是那人头是个活的,呼呼喘气,已经在哪儿翻白眼了,看人头那样儿,再抛一会儿就该死了。

就在夏鼎诧异的时候,一个身体摇摇晃晃摸索了过来,夏鼎抬头一看,好家伙,这不是昨晚上在自己屋外溜达的无头鬼嘛。小个子指使小孩说: 把人头还给他吧。那小孩儿笑嘻嘻的,把人头交到那个无头尸手里。那无头尸接过来人头,往脖子上一放,活动了几下。

那无头尸有了脑袋哈哈一笑: 终于把脑袋找回来了。

夏鼎看着那无头鬼隐隐有些奇怪,但哪里奇怪又说不出来。那无头鬼看夏鼎的神色,嘻嘻一笑,拉过夏鼎的手说: 我给你变个戏法。说着话,那无头鬼身子一转,夏鼎眼前一花,那无头鬼忽地一下,变成了一个身穿袄裙的大姑娘。那大姑娘笑嘻嘻的,长得还挺好看。夏鼎看的目瞪口呆,一时愣在了那里。

大姑娘看到夏鼎的表情,仿佛很有成就感,嘻嘻一笑,转身走了。夏鼎却一时间没有转过劲儿来,不知道那无头鬼是怎么变成大姑娘的。

小个子又拉了拉夏鼎: 别看了,人走了。

夏鼎不明就里,问小个子怎么回事。

小个子说,没有什么无头鬼,我二叔骗你的,你看见的无头鬼都是我们家人变得。夏鼎莫名其妙: 你们家人变无头鬼干嘛?小个子说: 是为了吓走你们。

夏鼎不明就里: 我们好好的考古,你们吓唬我们干嘛?

小个子哼了一声: 你们都把东西挖完了,我们怎么办。你以为我们不要生活的吗?

夏鼎说: 哎,那你把这个事儿告诉我,就不怕我跟别人说?

小个子摇摇头跟夏鼎解释: 你们挖的太深,那里有可怕的东西,我们对付不了,现在,我们就要搬家了。

夏鼎还要问,那小个子死活也不说了。而且这时候夏鼎确实可困乏的不行,也没精神问问题了。小个子把夏鼎领到里面跨院,推开一扇门让夏鼎进去。

进了房间,夏鼎觉得这房间真是不错,比自己在家的房子还要好上许多倍。房里安放着黄花梨的屏风,还有应客的仙桌和太师椅。里屋安放着黑檀木的架子床,床下有脚踏,床上被褥华丽的很。安顿好夏鼎,小个子让夏鼎好好休息,就出了房门。夏鼎衣服都不想脱,钻到被子里,脑袋挨到枕头,眼睛一闭,困意如一道沉重的大门袭来,一觉睡了过去。

夏鼎这一觉睡的很是香甜,连梦都没做一个,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,明亮的阳光照耀在自己身上,暖融融的。夏鼎翻了一个身爬了起来,可等自己看清楚眼前的一切的时候,夏鼎傻了眼。自己所在的地方一片破败,哪有什么电灯檀香。

房子上头屋顶都塌了一半,山风吹拂,那树枝噼里啪啦一阵乱响。几只鸟儿落在破败的山墙上,一阵叽叽喳喳乱叫。屋子里不要说家具了,就连自己身下躺的,仅仅是一块破门板。身上盖的就是一团烂棉絮,几只小耗子叽叽的叫着,从棉絮里往外爬。

夏鼎吓了一跳,一骨碌从门板上爬起来,抽了自己好几巴掌。确定了自己是清醒的,夏鼎又掐了自己的大腿几下,确实没错,这不是梦,这是现实。可是,如果这是现实的话,那昨天晚上经历的是什么?梦?夏鼎想起了那个小个子,还有刀把脸,还有小个子二叔跟他说的刘春霖的事儿,对了,还有那个无头尸变戏法。

夏鼎一脑袋懵逼。

夏鼎跟我太爷爷描述他当时的感觉,说是就跟宿醉一样: 昨晚上喝了一顿大酒,早上起来晕晕乎乎的,都不知道头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是不是真的。

这时候夏鼎就是这种感觉,昨晚上发生的一切都像做梦。夏鼎从门板上站起来,地上尘土两指厚,除了他的脚印,没别人的。连梅花的那种都没有。夏鼎想起来昨天晚上的那场宴会,连忙跑了出去。出门的过程中还把门给推倒了。

来到院子里,除了满地的落叶,就是墙角的一簇新冒出来的草芽。一个衣衫褴褛的道士正在院子里扫地,看到夏鼎出来吓了一跳,继而问道: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?

夏鼎看到有个人,很高兴,连忙说: 我昨天晚上来的……这是什么地方?

那个道士说: 这里是九龙山道观。

夏鼎问: 这里就你一个人吗?

道士说: 两个,我,还有我师父。

道士的师父是个年逾九十老人,身体还不错,坐在前面院子里剥花生。老道士听了夏鼎描述的事情,摇摇头,表示什么都不知道,而且兵荒马乱的,这道观最近十多年了都没人来。

夏鼎回到小屯工地是两天之后的事情,还是小白雇了车把夏鼎拉回来的。夏鼎把那天的事情跟小白说了。小白压根就不相信: 从小屯到九龙山六七十里地,你说你一个人半天跑过去的?听小白说距离这么远,夏鼎也有点不相信自己能跑那么远。

回到工地,夏鼎把这两天的经历给李先生说了。李先生听了半晌没说话,最后深吸一口气: 干咱们这个,遇到一些事情是难免的,以后有机会我再跟你慢慢说。但你记住,无论遇到什么事儿,你都不要怕,因为咱们是搞学问的。搞学问是不信鬼神的。

夏鼎听了李先生的话大受振奋,转天就投入到工作当中去了,逐渐把那天的事情忘到了脑后。

考古这种事儿,是个细活,快不了。在发掘一块地方之前,先要做相当庞大而详细的工作,光是收集资料可能就要几年甚至十几年。然后是考古调查。清楚了地形地貌,才能确定发掘方案。好在殷墟这一块的发掘已经进行了多次,所以地形地貌不用考察。而且发掘已经进行了多次。夏鼎很幸运,在发掘殷墟宗庙的过程中积累了大量的知识,而且随着盗墓贼的猖獗,这次还发现了殷商王陵的遗址。

不过李先生治学严谨,在发掘王陵之前,告诫夏鼎,要先在宗庙这里学些本事。本事学好了,再跟着发掘王陵不迟。

夏鼎听了李先生的话,老老实实的干工作。一干就是两个多月,时间从春季蔓延到了夏季。天气暖和起来,大家的工作也容易了许多。殷墟宗庙的发掘,一直进行的很顺利,夏鼎也积累了不少经验。中间也出现过一些问题,工棚里面蹲着的那个家伙就不用说了。

第一个就是哭嚎。

我相信很多人都看过恐怖电影里面女人凄凄惨惨的哭声,但在这次发掘中听到的可不是女人的哭声,而是男人的,还是群哭。这次的事情并不仅仅是夏鼎一个人听到了,刘跃和谢老四都听到了,两个人一起挤到夏鼎的床上,裹着被子发抖,很没出息。

综合这次哭声的来由,夏鼎在宗庙四周,发掘出来整整齐齐三百多具尸骨。这些尸骨被码的整整齐齐,均匀排列在宗庙四周。李先生看到这些尸骨后说道: 这就是殷商的文化,人殉。李先生看过这些尸骨之后,招呼夏鼎,走,我带你看点东西。

李先生带夏鼎看的是王陵的发掘现场。那时候殷商王陵已经开挖了第一个大墓,那墓门的前面,站着几十个尸骨,站的整整齐齐,手里还拿着武器。李先生说: 这些人死后还以为这些战士会继续帮他们守墓。

第二件诡异的事情就是鬼影。

也是发掘宗庙的时候,夏鼎半夜起来小解,经常能看到那些鬼影。在旷野之中,这些鬼影徘徊不定,不知道往哪里走。夏鼎说给王祥听的时候,王祥极为气愤,说夏鼎是打击报复。夏鼎知道王祥不信,夜里拉着王祥出来看,王祥看着一郊野的鬼影,连连咽唾沫。

后来在那片郊野之下,又发掘出来一座王陵,这是后来的事情了。

这两件事情不是最吓人的,最吓人的是第三件事。

这件事情并不是发掘宗庙时候发生的,而是在发掘王陵的时候。那时候夏鼎已经从发掘宗庙的工作中抽开身,到了王陵这里。

在考古里面,发掘墓葬和居住的方法虽然大同小异,但并不尽相同。那时候第一座王陵的发掘工作,其实刚刚开始进行,李先生让夏鼎过来,主要就是想要夏鼎系统学习一下墓葬的发掘。

王陵的发掘并不顺利,在去年开始勘察地形的时候还死了两个人。那时候梁先生也在工地。

那是开工的第十天,石璋如坐在坑边做绘图记录,土层忽然坍塌,石璋如不小心掉到了坑里,被埋住了腿。正在坑里挖土的五个工人逃出来三个,被埋了两个。等这两个人被挖出来的时候,已经不行了。后来才知道,坍塌的原因是因为有盗洞。挖坑的时候,把盗洞挖塌了。

这件事情闹得很大,死者的家属不愿因把尸体领回去。当时一个死者的哥哥还带了人拿了枪前来威胁,发掘工作只得进入暂时停滞的状态。最后没办法,两个死者一人赔了两百大洋才了事。

发掘工作从新开展,事情又来了。附近小营村的村民来打听,问说,你们有中央白天发掘团,是不是还有个中央夜晚发掘团啊?梁先生不明就里。两个村民说,县里的官员带着武官庄的村民来小营村发掘,还让小营村村民给准备热水。

考古队员一听这还了得,带了驻站的警察和士兵去查看。到了地方,只见离考古队正在发掘的 1001 大墓不远的地里面,有人正挖呢。警察和士兵果断开枪,那群盗墓贼还了几枪投了降。这件事情最后也是不了了之,跟官府扯皮扯也扯不清。

不过当时考古队员们受了启发,在盗墓贼挖掘的地方动手,成功发掘出来 1005 号墓坑。不过实际上这 1005 号墓坑不是墓,而是一处祭祀坑。坑分上下两层,每层都有几具被砍了头的尸体。转龙碗就是在这个坑中出土的。除了转龙碗,在这个坑里面还出土了铜镜、铜壶、铜铲、铜盂。

M1005 好墓坑的发掘大振人心,几十件文物运到北京,让当时史语所所长傅斯年先生大为高兴,当即决定大力支持西北冈的工作。由此,在梁先生的带领下,西北冈的发掘工作正式开始。

西北冈发掘分为东西两区,当时的发掘工人达到了 300 多人,到了夏天的时候,达到了 500 多人。那时候,发掘工作不是最难的,最难的是发工资。工人们都喜欢银元,也就是大洋。在那时候,五天一结账,每结一回账就得 50 公斤现大洋。发工资当天,需要雇佣可靠的车夫,把大洋运到工地,按照人头发放。

那会儿,李先生和梁先生做了分工。梁先生主持遗址的发掘工作,李先生主要负责资料归集汇报。所以安排完夏鼎的工作之后,李先生工作的重心放在了史语所,把夏鼎整个交代给了梁先生。

随着发掘工作的进行,一座座大墓出现在夏鼎眼前。但让大家难过的是,很多大墓在发掘之前,已经被盗挖一空。不过纵然是这样,随着几座宏伟的大墓出现在大家眼前,还是出土了众多的玉器铜器,让人非常振奋。

不过,随着大墓的挖掘,诡异事件开始频繁出现。像之前的那两件事情,在西北冈简直就是家常便饭。不过因为工地上人多,也没人害怕。李先生说,也是因为咱们给的工资高,要是不高,早有人跑了。

不过,发掘工作进行到一半,还是有人跑了。跑得原因很简单,因为死人了。

死人的工地是 M1004 大墓。

当时按照分布,几座大墓的位置基本上都被标注出来了,但并没有应对哪位帝王。李先生根据当时的资料,简单把几座大墓分为早期中期晚期和末期。M1004 这座大墓,是属于中期的。

当时死的第一个人,是小营村的一个村民。小营村的村民都姓李,死的这个人叫李来银,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,一笑就是一口白牙。照当地的村民说,李来银是夜里小便的时候死的,裤子都没提上,趴到在地上,鸡儿都日土里去了。李来银死的时候夏鼎也在场,小伙子确实是趴在地上,眼睛瞪得大大的,一只手还扶着鸡儿呢。

那会儿人多,都有警察和军队驻场。警察队长是个胖子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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